金敦

搬家時，讀書人對居室里堆積如小山的書，會感慨：搬書，是繁重的體力活。書已是家中的組成部分，不隨身搬往新居，于心不忍，再苦再累要帶上這些書，開啟新的歷程。

“搬一次家，脫一層皮?！笔钦f搬家勞心勞力的麻煩辛苦，抬眼看一捆捆的書，眼見它們裝進編織袋有被“虐待”的嫌疑，索性把書放進旅行箱，一趟趟乘地鐵搬往新居。過程有些瑣碎，隨心的事再啰嗦，不會感到別扭難以容忍。五顏六色的書搬進新居所，房屋好像有思想似的厚重起來，油墨香陣陣襲來，彌漫房屋。頓時，內心被欣喜和溫馨包裹起來，書的神奇之處，是書香墨氣能洗滌人的一身疲勞倦態。置身萬家燈火的夢幻都市里，舉目四望，車水馬龍，人來人往，像浮萍漂浮不定，心怎能安？惟有書籍相伴，或許是城市讀書人的茫然與慰藉。上千萬人的城市里認識不了多少人，有書在身邊，書中自有一番美麗新世界，里面有許多人許多事，讓人流連忘返，忘記外面世界的繁華與喧囂。

何況不少書是我寫過評論的書，與我的心神有過親密交集，親切感是自然而然的事，這些書是我寫作生涯不可割舍的部分。搬家讓我重新感知書的生命力，書不是面無表情的木頭，每本書里走動著寫書人的身影，愛這本書，他們會有感應地綻放書之芬芳，讓人為之動容。

當我把旅行箱當作承載書籍的流動箱體，書一批批被我帶進地鐵里，隨車廂隆隆地奔馳遷往新居。從深圳東門到深圳南頭，一段20多公里的地鐵距離，來來回回幾十趟，突然，我意識到書是生命的載體，倘若把一本本書想象成寫書人呢？剎那，這些書變成活靈活現的寫書人，有詩人、小說家、評論家、專家學者等文化人，被我帶在身邊乘坐地鐵，通往城市另一方熱土，從未有過的興奮與神圣涌上心頭。書不單純是書，是有思想有靈魂的物體，書裝進旅行箱里像小動物般不出聲，它們像繽紛萬千的萬花筒，能把整個世界收進書中。

從旅行箱里拿出書，擺放在書架書櫥后，立刻，房屋里呈現祥和的文化氣場。理解了人們由衷贊美書香門第緣由，書中真有黃金屋，家中有書是祥瑞吉祥的好兆頭。切莫輕視有書籍的家庭，不能怠慢有書房的讀書人，擁有這么多書，該有多少千軍萬馬的財富和智慧被收藏。我靠近這些書，思量許久，浮現出著書人的模樣，男的、女的、胖的、瘦的、漂亮的、威武的等，他們洋溢出睿智可愛的笑容，彼此相視打個招呼。嘿嘿，我心滿意足地徘徊幾個來回，堅定地承認：書就是人。

人們是一本本厚薄各異的書，讀書是讀人，讀人亦是讀書，汲取多少精神營養，取決人與寫書人機緣關系。來新居所辦理電信遷移的業務員，見起居室堆積這么多書，羨慕地說：“有書的房屋，讓心踏實?！敝劣谒f的踏實所指哪方面，沒好意思細問。我明顯感到文化人在民間沒有被矮化被人瞧不起，相反，人們對書籍對文化人的敬重之情，從未曾被減弱和虛化。

搬家的書，文化人的書，讓“百無一用是文人”的謬論，更加荒誕可笑。想象說這話的人，對書對文化人鄙視嘲諷的憎惡嘴臉，隱約透出妒忌陰暗心理的酸氣。沒有書籍的知識傳遞，恐怕沒有當今科技發達的人類社會，不會有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。不讀書的城市，沒有寫書人的城市，必是面目可憎的骯臟沒有文明之光的城市。

書是財富，真理無疑。一座溢滿書香的城市，未來可期……